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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南征北战中走来

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的1952版电影《南征北战》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拍摄的第一部军事片,堪称真正的战争场面重现,电影一经上映即引起强烈反响和巨大轰动。片中许多演员,本人就是革命军人出身,如扮演我军高级将领的陈戈、汤化达早年就到延安参加了革命,所以在银幕上表演就显得真实动人。电影没有血腥场面,却写出了战争的残酷,我们夺取胜利的不易。

影片中有两个小战士,出场不多却令观众难忘,就是仲星火饰演的刘永贵和铁牛饰演的小胖战士李进。也许是机遇安排,我和两位老师,后来都有缘在同一个剧组合作拍摄。

和铁牛老师是在电视剧《包先生的包》剧组合作。这是个讽刺轻喜剧,编剧茅晓峰,导演徐昌霖,我忝任副导演。拍摄前,我和徐导在上海浦江饭店,一瓶酒一盘花生,边喝酒边商量演员组成。那个骗子包先生即刻定下由卢青饰演,被骗的那位大老板谁演?

“铁牛!”徐导的口吻无可置疑。

“铁牛?”我脑中立刻出现了《南征北战》中那个憨厚的小胖子。

“对,”徐导似乎看出我的疑虑,笑笑,抿了口酒,“侬看过我拍的《球迷》吧?”

嗯,想起来了。那部轰动一时的电影《球迷》里,铁牛演主角、球迷出租车司机,载了球迷乘客,自己儿子又是小球迷,同去球场看球,为了球票闹出大笑话。那部戏里,铁牛的表演为全剧大增笑料。

“迭个就叫演员。《南征北战》里他演小胖子战士,观众不会笑,《球迷》里,伊一出场,大家就笑。啥道理,侬懂吧!”

徐导演在启发我,如何看演员,选演员。一瓶酒喝完,事情谈妥。

戏一开拍。铁牛老师就显出了一位杰出的性格演员的特色。

我和卢青有过几次合作,他的表演当时已经有所成就,那油头滑脑的样子,能言善辩的嘴皮子,又吹又捧的手段子,观众一看就知道他是大骗子。可是那位大老板怎会上当?铁牛出场,忠厚老实,规规矩矩,那憨厚模样正叫人为他捏把汗,观众必然会想,他一定上当。然而这一切都是悬念,或者称铺垫。等到后来,大老板识破包先生骗术,揭穿其诡计,把他送进公安机关,受到法律制裁,观众才恍然大悟,哄然大笑,拍案叫绝。这就叫演员的魅力。

铁牛老师是位老共产党员,1946年参加了新四军,是真正的扛过枪打过仗的革命战士。可是他为人从来没有什么架子,平时就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,拍戏后与他熟了,也就无话不谈。他原名杨锡业,在新四军时,有一次大伙摔跤玩。他的力气挺大,把别人全摔倒了,有人开玩笑说:“你这家伙力气大得像铁牛。”“俺觉得挺好嘛,后来就改名字啦,艺名铁牛!”他说完大笑起来。我也笑了起来,一点也没有他是位老革命、老前辈的拘束感。

《包先生的包》由当时刚成立的深圳电视台拍摄,资金很匮乏。摄制组成员都每天拍完戏回家,只在当时还较简陋的仙霞饭店租个房间,供主创人员住。有一天,拍戏实在太晚了,铁牛老师也要睡下。没地方了啊,他在厕所旁的地板上,睡在我边上。我无论如何不答应,他却假作恼怒地说:“咋的啦,你把我俺当大人物了!”我无话可说。他始终保持着从南征北战走来的朴实。

谈到战争片,铁牛老师也有自己的看法,他认为,战争是残酷的,但是影片里不一定要很写实地拍摄血肉模糊的镜头。他十分赞赏成荫和汤晓丹导演《南征北战》的手法。联想我们现在有的战争片以厮杀、流血来卖座,有的更胡编乱造,在机枪扫射下,会挺身不倒,个个战士穿着新军装,脸上涂点血浆算受伤,抗日战场不拿三八大盖,竟有机枪杀敌人,令人不觉哑然。

铁牛老师参与过很多影视剧的拍摄,甘当配角,大都扮演的是士兵、工人等形象。在《新安江上》《红色娘子军》《聊斋》《八仙的传说》等作品中都可以见到他的身影。当然,也包括了我们最为熟知的《西游记》中的弥勒佛。

《诗经》云:“……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。”(《国风·卫风·淇奥》),其意为,心胸开阔宽广、光明磊落的男子汉,令人永远难忘。《包先生的包》拍完后,每人酬金很少,但送我们每人一本相册,留作珍贵纪念。因为琐事繁忙,完成片也不及看,此剧现在网上也搜寻不得,如果编剧茅晓峰保存此片,我还真想看看铁牛老师留存的风采,看看这位从南征北战走来的战士,一位真正的共产党员演员!(汪正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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